裸称,无官衔、学衔、虚衔,直呼其名,赤膊上阵,好比光面;尊称,前缀后缀,前呼后拥,好比面之浇头。机构里的尊称:姓氏+职衔。职衔比你祖宗的符号更重要。大会主持者介绍坐于主席台上者:“副主任(局长)某某某。”马上有人补充:“副的也是主任。”言外之意:怎么这么不会说话?倘若就姓“付”,永远扶不了正,乖巧地尊称:局长付某某。前缀与后缀,就是你与众人的差异,就是你的“核心竞争力”,就是你敢“发声音”的资本,别人不得不鼓掌的理由。高校的尊称:姓氏+学衔。现在学术称呼也“通货膨胀”了,教授前要有博导、长江学者之类符号,最好是院士。倘若报了一长串头衔后,最终忘了读出姓名,高级知识分子不会怪你:倘若掐头去尾、只剩下孤零零的尊姓大名,他可能会嫉恨你一辈子。现在的一些学者,倘若没有前缀后缀、名校衬托,你就不知道他是干什么的。生意场上,改革初期,经理是一厂之长,所以“某经理”是尊称,后来经济体膨胀了,统辖经理的总经理诞生了,“某总”变得时髦了。再后来私企发达了,总经理再大,还是打工的。所以现在的尊称:“某董”,就是老板的雅称,说明你是拥有者,而不是雇佣者。过去俗称老板,现在成了科研学校的尊称,教师称呼校长:老板!研究生称呼导师:老板!老板不仅拥有经费,而且拥有雇佣权;不仅可以决定你的房贷按揭的高低,而且可以决定你的房贷按揭的准时与否。如今,姓名前的前缀越来越多、越来越大,总的趋势:越喊越大,有“大大泡泡糖”之嫌。尊称繁衍出一系列“繁称”,相当于金融界的衍生品,泡沫多、内核少;有价格、无价值。没有父姓、没有头衔、只有绰号的,仅限于儿时可以一道做淘气事的“好朋友”之间,比如:“阿三,老鹰来了!”这是望风者的提示。简称+同志,那是革命+友谊,那是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之间的称呼。现在,“某某同志”的句式成为“某些同志”的口头禅,被称呼者一定是高于自己的大人物,暗示出称呼者与被称呼者属于“粘得牢”的朋友。父姓+同志,比如陈同志、王同志,那是居委会的阿姨们对片警的称呼,平等而亲切。父姓+职业,比如张木匠,那是弄堂里邻居们的昵称。父姓+先生,那是最近十年流行于小白领中的复古旧称。夫姓+太太,那是最近几年流行于小白领间的港式嗲称,表明老公养得起她。姓氏+伯伯,那是弄堂里对年长者的尊称。老+姓氏,老职员的称呼。“老李”,是局里干部,“李老”,是局级干部。一正一反,咸鱼翻生。但“老黄”可能例外,在我的朋友圈里,特指酒桌上喜欢讲“蜡蜡黄”的段子的高手。小+姓氏,则是老男人对老女人的“嫩称”;全称+同志,较多用于正式的场合;无前缀无后缀的“裸称”,仅限于新生报到或者法官对你的称呼;无姓无名又无衔,那是住院护士的吆喝:“×床,药!”还有,就是手机短信了,尤其节庆日数不清的贺词,既无称呼:也无贺者姓名,比举报信还要神秘。每年节日短信,我的读后感,不得不借用一句苏北国语:“嘛(莫)名其妙”。